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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表哥结婚,我特意请假去吃喜宴,我本来很讨厌喜宴这种活动的,我不善于觥筹交错的应酬,一到那场合,我就显得特不自在。但这个表哥和我关系很好,差不多是青梅竹马,所以不能不去的。苏黎红一直脸色不好,我不明所以。临出门去酒店了,苏黎红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之后问,你就这样去酒店?
这样怎么了?
苏黎红努努嘴,说,你自己照照镜子。
玄关那儿就有镜子。我抬头。牛仔裤,灰黑色套头毛衣,毛衣还有些旧,松松垮垮的——镜子里一看,是有点儿寒酸呢!
后来我就不怎么回去了。
没意思。
我其实一年也见不着郝敏一两回。但郝敏的事,我总会知道的。苏黎红会以她的方式告诉我。郝敏越来越窈窕和华丽了——也奇怪,陈慧芬那样粗壮的女人,怎么能生出郝敏这样窈窕的女儿?郝俊买房子了,也在“春江花月”呢,和鸿鹄一个小区,首付就三十万,郝俊一个小邮差,怎么拿得出三十万?都是向郝敏借的——说是借,其实哪会还?这是陈慧芬在帮儿子算计郝敏呢;你郝伯伯和你陈阿姨四月份去日本京都了,是郝敏出钱请他们去看樱花喝清酒吃寿司呢。陈慧芬那样的女人,还看樱花?看油菜花还差不多!附庸风雅呢!暴殄天物呢!
我好笑。陈阿姨为什么不能看樱花?难道看花还分人,什么女人能看樱花,什么女人不能看樱花,只能看油菜花?
你不认为陈慧芬那个女人和樱花完全风马牛不相及吗?
什么意思?难道陈阿姨和樱花风马牛不相及,她苏黎红就和樱花风马牛相及了?
可惜,我不能像郝敏那样请她去京都看樱花。
苏黎红的重点,其实也在这里。她批评陈阿姨不过是顺便,批评我才是她说这些的真正用意。
我不爱听这些。
我没有郝敏那么阔绰——就算有,我也不会请苏黎红去京都看樱花,看家门口的桃花不好吗?喝家乡的米酒不好吗?为什么一群老人要戴了小红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跟着导游叽叽喳喳坐飞机去日本?
老朱也这么说。那个清酒,有什么好喝的?酸溜溜,又甜兮兮的,像兑了糖水的米醋。如果要喝醋,为什么去日本呢?去山西不好吗?——郝伯伯回来时,给老朱带了一瓶清酒的。
附中食堂前面不是有两株樱花吗?皱巴巴的,哪里有桃花好看?有的话,《诗经》里就没有《桃夭》了,而是《樱夭》;陶渊明呢,也不会写《桃花源记》了,而是写《樱花源记》。
那个什么寿司,不就是饭团么?我钓鱼就用它呢,把饭捏巴捏巴,就成寿司了?搞半天,我们池塘里的翘嘴白,原来吃的是寿司呀。
我知道老朱是为了帮我。他也听懂了苏黎红对我的批评和暗示呢,所以就用插科打诨的方式,替我解围。这简直是犯上了。苏黎红是不习惯老朱犯上的,老朱在她面前,妇唱夫随了大半辈子,现在为了朱小燕,竟然不随了,不仅不随,还唱起了反调。这怎么可以?苏黎红不禁凤颜大怒,指着老朱的鼻子对老朱说,朱仲春,你别和我过了,你去朱小燕家,和朱小燕过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