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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掉,他眼眶通红,眼睛里也全是红血丝,他抱起坐在墙角的我,跟周围的人寒暄,说感谢他们的帮助。
然后他跟我说「咱去看妈妈吧。」
3、
其实我对妈妈没什么印象,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生病了,大概我刚上幼儿园的样子她就住在医院里了,偶尔也会从医院里回来一段时间,但是没过多久又得回去。
小时候给我扎小辫,缝衣服,参加家长会的都是爸爸,对于妈妈最深的记忆就是我趴着画画,画完给床上的她看,告诉她我画的一家人出去玩,妈妈拿着我的画一边笑一边夸我画得好,笑着笑着她就哭了。
妈妈去世以后我就被送到了乡下爷爷奶奶家,他们六十岁了,种着几块田,山上还有菜地,家里还养了好几头猪,我常常一觉醒来只看到锅里面有冷掉的稀饭,他们俩早就出门去了。
我在爷爷奶奶家里住了快一个月,我爸终于来接我了,那天爷爷奶奶难得没有一大早就出去。
那天的早饭有煮鸡蛋,我迫不及待地想剥着吃,结果烫得把鸡蛋摔在了地上。
奶奶骂我笨手笨脚,爸爸捡起鸡蛋小心地给我剥开放进碗里,爷爷开口问他后事都处理完了没有。
其实我那会儿还是没有完全明白“死”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到“后事”这两个字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爸爸沉默了一下,他说他要出去打工,争取早点把这几年欠的钱给还了。
奶奶说他早就该这么做,为了个女人守在县城里不划算,现在人走了还留下一笔债。
我听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突然觉得嘴里的鸡蛋噎得慌,咬在嘴里都吞不下。
爸爸看见我吃鸡蛋吃得有点干呕,他用勺子把鸡蛋切成很多小块,然后又给我倒了点水。他跟爷爷奶奶说他买了票,今天要带我一起走。
可能是喝了水,我一下就没有那么堵得慌了,我缓了口气正好抬头看见爸爸凹下去的眼窝,稀稀拉拉的胡茬。
4、
我最终还是没有跟着爸爸一起出去,因为奶奶指着他的脑门骂他傻。
「你是去打工的,带着个小孩儿你还有心思工作吗?」
我还记得爸爸当时的神情,小时候的我不懂什么叫纠结,但是看着爸爸皱起的眉头,我就觉得一整个鸡蛋黄卡在了喉咙里。
我按了按他的眉毛,跟他说我想要新衣服,他要记得给我买回来。
爸爸走的时候我跟着奶奶送他到客运车站,爸爸让我骑在他的肩头,一路跟我聊地里种了什么菜,飞过去的小鸟是什么。
奶奶看不下去,就让我爸爸把我放下来歇口气,爸爸摇这头说,毕竟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啊。
他上车的时候给我塞了一把零钱,有绿的紫的,我还不会做加法,但是我感觉这对于我来讲就是一笔“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