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匆忙赶回C市。
她风尘仆仆奔进医院，一眼就见到了早早守在病房外的小姨。
她刚要进门，不料小姨却说：“心心啊，你爸脾气倔，知道我通知你后就一直闹着要出院……”
舒棠一僵，刚抬起的脚又颤巍巍缩了回来。
她凝着屋内。
病床上的老人，年迈虚弱，他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还有鲜血透出，输液的手皱得像是枯萎的老树皮。
舒棠红了眼眶。
三年不见，爸爸老的她都快不认得了。
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喊了一声：“爸，我来看你了。”
话音一落，病床上的人侧了个身，背对着她。
这一瞬，舒棠的心口像是豁开了口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姨安慰：“心心啊，你爸也不是不疼你，等我劝劝他说不定就好了。”
舒棠反而摇头：“我就站在这里看看就好……”
知道车祸真相那一刻，她才发现她错的离谱。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她抛弃爸爸，陪在了仇人的身边。
她哪还有脸见他？
小姨叹息着离开，舒棠就这样靠在走廊墙壁上，静静陪着。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贺霆南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在哪？脚伤复发怎么不好好待在家？”
这似是而非的关切，曾是舒棠的幻想之源。
如今，梦碎了。
她被真相的玻璃扎进心口，鲜血淋漓。
她这样痛，他却什么都不用受。
凭什么呢？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们一家人。
“我爸爸被人打了。”她痛苦的眼眸，一点点漫上冷嘲，“今天上午你妈让我签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刚骂了我是扫把星，一个小时后我爸就出事了。”
“你说，我是不是真是扫把星啊？所以爸爸才一直不愿意见我？”
电话这边，贺霆南越听，神色越冰寒。
他没想到母亲会背着他做得如此过分。
“霆南，三年前我已经失去妈妈，现在……你能想办法让爸爸原谅我吗？”
她的声音仿佛绝望到死寂。
贺霆南宛如被人重拳击在心口，在法庭上所向披靡的他，此刻竟然找不到一个安慰的词汇。
半响，他才沙哑道：“我这就去找你。”
下午四点，贺霆南抵达医院。
舒棠亲自停车场接的贺霆南。
他瞥见她红肿的眼，心口又是一震，正想说话，舒棠却转手就走。
贺霆南神情一黯，默默跟了上去。
十分钟后，两人回到住院部，靠近病房，越清晰听见里面的沙哑痛声。
“妹妹啊，不是我狠心，我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我能不心疼吗？”
“可贺家看不起心心，总觉得我们舒家是巴上了他们儿子！我的女儿，我从不舍得说一句重话的宝贝，却被周曼月指着鼻子骂！”
“那一声声跛子，是在一刀刀剜我的心啊……可我没办法，我帮不到心心。”
“我只能远着她，没有我这个穷爸爸拖累，她在贺家才好过一点。”
一扇门，隔开父女两人。
父亲在门内抹泪。
女儿在门外颤抖。
贺霆南凝着舒棠，眸光微闪，有什么东西正击碎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上前一步把人拥进怀里：“抱歉，我不知道这些。”
舒棠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推开他的冲动。
只是抱歉内疚，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这时，病房内恰好传出沙哑一句——
“我被周曼月派人打这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心心，我怕她受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