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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折回小院中央的石桌前坐下,我几乎逼迫着自己一步一步挪近,然后主动接过酒壶,替他斟满,“先生,还是我来吧。”
他一挑眉。
“不怕吗?”
怎么可能呢,我的指尖都在颤抖。
“怕的。”
我实话实说。想了想,这并不是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于是我努力平静语气补充道,“奴只是一介草芥,承蒙尊驾相救,这条命本就该是您的。今日您杀我灭口也无妨,这杯酒权作是谢过了。”
他慢慢饮酒,那双手在月影下如凝玉般,任谁也想不到刚刚轻描淡写地杀过人。
许是夜色深浓,我看不清那双浅瞳里到底蕴藏着怎样的情绪。
等候发落的时间可真漫长啊。
“叫什么名字?”
“奴不记得了。”我偏头想了一阵,说,“很早很早的时候,阿娘叫我小字为浅。”
他嘴角噙着些许笑意,眉眼也柔和了许多,“疏影横斜水清浅……你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我实在难以想象,他如何对着尚未冷却的尸首谈风花雪月。
“小浅,其实你知道,我未必会心软。”
我稍稍定神。眼中蒙了薄泪,楚楚可怜地望过去。
“但你还是找到了观月府。”
“所以今日,我也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他清幽的声音如山涧之泉,“你想抽身离开的话,我可以当你从未涉足此地。观月府没有种过梨花。”
我迎着男人站定,梨花清香和空中弥漫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
如他本人一般。
温柔而清润,无情又残忍。
可是宫檀不知道,他给的从来不是选择。
在他断言我天生祸水的那一刻,我的生路便如断崖倾塌了。
所以我端正恭谨地跪了下来。
“先生恩泽深厚,小浅,没齿难忘。”
他向我伸出手虚扶一把,含笑说道,“不用跪我,你起来。”
我却以唇试探着触上他的手背,舌尖一点点舐去血迹。
像最乖驯而年幼的猫。
7
宫檀一道传令,便将我留在了他的书房,替他添茶研墨。
自然他不是时刻都待在这里,有时候会被传召入宫,房内并无他人,我便读书。
凌霄来找我时天色微熹、晨雾犹在,他大半个身子倒挂在房檐上,吓了我一跳。
少年笑眯眯展开掌心,只见里面瑟缩着一只幼黄鹂。
看着那双滴溜溜打转的眼睛,我倒想起幼年时也在宫闱中去争鸣阁,那里有许多色彩斑斓的鸟儿,我亲手喂过的,宫人知我喜欢,便更精心打理着。
直到射柳宴,我放走自己的鸟儿振翅高飞,被皇兄一箭射了下来。众臣无不欢呼喝彩。
自此,我再不养鸟了。
“阿浅?”他略显失望,“我瞧你整日在书房也无聊,便捉了只来,你不喜欢么?”
顺手放了鸟儿,他翻窗进来,负手扫了一大圈,发出惊叹,“你的字写得这样好看啊!”